Chapter 01.

 

  依舊是令人絕望的一天。

 

  天色漸漸亮起,大地卻一片橘紅,映照著滿地屍體,沒有一絲希望的早晨。

 

  這個世界已經瘋了;政府的功能已然消失,真正操控這個世界的是一個神秘組織,他們為每個掠食者上標價,殺死該指定目標就會有錢和物資送到你手中,沒人知道那些東西是誰送來的、如何躲過所有的掠食者而送達;他們有強大的資訊網,只要出的起錢,他們什麼都為你查。

 

  這個時代沒有了手機,不過透過代替手機的一種高科技手錶,人們可以通訊,雖說大部分都是用了查詢敵人的所在地好進行埋伏或躲藏,因為已經沒有可以聯絡的朋友了,人人都不值得信任。

 

  任珞之是個膽小鬼。

 

  他的家人已經死了,在他不知道幾歲的時候被掠食者殺了,他別無選擇,只能也成為掠食者,然而他的膽小實在不適合生存在這殘酷的世界,他總是無法狠心殺死敵人,或是不忍看見對方死亡的模樣,常常想等對方慢慢死透後再回來查看,卻發現在他離開的途中,對方被其他人補刀,錢自然也流向那個尾刀手,自己總是一貧如洗。

 

  他不敢和敵人正面衝突,只敢用暗器或陷阱,雖然大部分都是別人來找他,他只會被動地應戰,有時乾脆直接逃跑,用資訊網的情報或是一些他唯一拿手的小伎倆:煙霧彈和地洞,這種不知幾個世紀前的產物。

 

  一般掠食者大部分晚上都會去找娼妓來消弭一身的疲倦,發洩自己身上的慾望,但任珞之也不去,他曾經去過幾次,但是和其他掠食者共處一個屋簷下使他完全沒辦法放鬆,僅管他知道在酒吧是安全的。

 

  娼妓是唯一不會被掠食者攻擊的對象,但要任珞之去做娼妓,卻是絕不可能,這是他唯一的堅持。

 

  這天,任珞之躲在斷垣殘壁中,遠遠地望著那個令所有掠食者害怕的獵頭榜首——立花仁,他砍下敵人的雙手,並用炸藥將敵人的傷口燒焦來止血,最後用麻繩綁住對方拖走。

 

  「去找你老婆。」

 

  立花仁的樣子像是死神,帶給所有敵人絕望。

 

  光是在旁邊看,任珞之就渾身顫抖。

 

  在立花仁離開前,似乎還往這裡看了一下,不知道是不是被發現了?

 

  等著眼前的立花仁遠去後,任珞之才鬆了口氣,當他正喘著大氣、企圖平復他那太過激動的心跳,卻沒發現另一個人已經悄悄靠近.....

 

  「喂,你,為什麼會在這裡。」

 

  遇到那個獵頭榜首正在“處理”事情,所有人都是能閃則閃,能避則避,因此剛好躲在跟這個少年相同的角落也不是甚麼稀奇的事情。

 

  然而令少年覺得匪夷所思的是,任珞之似乎總是在自己剛殺完人時,回過首就能在斷垣殘壁之間發現他的蹤影。

 

  難道是為了坐收漁翁之利嗎?可是看起來又不像啊──或許應該說,這個看起來普通到不行,要身材沒身材的瘦弱樣,留個旁分瀏海頭,一臉唯唯諾諾的人本身就不像是屬於這個充滿殺戮的世界。

 

  他很好奇,這個人是否和其他人不一樣,不是只懂的如何碾碎他人獲取利益、不是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人。

 

  然而,在問清楚前,絕對不能夠對他人卸下防心,畢竟在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任何人值得相信,除了利害關係以外,人與人之間可說是沒有交集了。

 

  因此雖然只是充滿著好奇的想接近他,手上的匕首卻已經架在對方的頸子上了。

 

  任珞之心裡暗叫倒霉,雖然還不清楚這個少年是哪位,但畢竟在這世界是誰都無所謂,反正都是敵人。

 

  感受脖子上冰涼的觸感,任珞之的心跳簡直快從喉嚨跳出來了,原以為躲在這裡不被立花仁發現就沒事了,誰知道來了個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的戲碼,他強壓著作嘔的反應,努力地思索現在該如何脫困。

 

  總之也只能先實說,反正自己不擅長說謊,說了也只會馬上被揭穿,任珞之悄悄將手伸進工作服的口袋中,一邊顫抖地說道:「我、我怕被他、他看見....

 

  而少年看著被自己持刀架在脖子上的人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,聲音還在微微的顫抖著,不禁覺得對方有些可愛而放鬆了警戒。

 

  任珞之感覺脖子上的匕首有稍稍離開自己大概0.5釐米,看來短時間內應該還不會被殺才對?他又繼續說道:「那個……殺我不划算的……」

 

  任珞之一直以來都在獵頭榜的邊緣徘徊,時不時地掉出榜外,也不知這樣到底算是幸還是不幸,不過他現在仍在排行榜的末端吊著車尾。

 

  但多殺一個人便是少一個敵人,其實也沒有划不划算之說,不過就是強詞奪理魚目混珠罷了。

 

  見機不可失,任珞之深吸一口氣,朝地上扔下強力刺鼻的煙霧彈,背後少年一個措手不及吃了一記肘擊,任珞之隨即快速逃離了現場,待濃煙散去之後,現場已剩下漫天飛揚的塵土。

 

  任珞之沒命地跑著,直到確定沒有人跟上之後,躲在一間破屋之中,身子靠著牆壁漸漸滑落,倒在地上不停地乾嘔。

 

  身體不適的反應加上對這個世界的怨恨,使他哭了起來,眼淚不停地滴落。

 

  ──為什麼要把人分為掠食者和獵物?

 

  然而當今的世道,這是大家默認最適合的生存方式;弱肉強食,只有適合這個世界的人才能存活下來利用這顆地球上僅剩的資源,越少人越好,直到毀滅的那一天來臨。

 

  留在原地的少年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記,不旦嗆咳不止,腹部還毫無預警的接了一計肘擊後便讓對方給跑了,哭笑不得。

 

  不過之所以沒有追上去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什麼疼痛的關係,畢竟活在這個時代,被砍、中槍根本就是家常便飯,如果連這點痛都無法忍受的話,本就應該被這個社會淘汰。

 

  更何況自己還是獵頭榜上排行中上的人──何夢隅,雖然沒有像立花仁那般,如此的殘忍。不過真要兇狠起來,被自己遇到的敵人依舊會死的很悽慘,在獵頭榜上也算是小小有名的人。

 

  他只是認為彼此一直在相遇,根本沒有必要特地去追,見面的機會還多著。

 

  走在瀰漫著屍臭的路上,何夢隅漫無目的的看著手錶,思考著接下來該除去誰獲得物資,一面走回住宿的地方。

 

  退去一身血跡斑斑的衣裳,走進浴室,洗去整身的腐臭味與沾黏在髮絲上頭的血塊,露出原本帶有一點金色的咖啡色頭髮。

 

  何夢隅討厭這個世界,應該說,憎恨,卻不得不從。他想要找到一個令自己擁有歸屬感的地方,甚至是能讓他感到溫暖的人,因為這個世界,除了殺戮,還是殺戮。

 

  剛滿15歲沒多久,父親便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被淘汰。為了生存,他只能戰鬥。

 

  在16歲父親死的隔年學會如何運用快刀在最短的時間內斬斷敵人,身邊的事物開始被血液染紅,人與人之間失去信任,而他也在當時失去了表情,與常人在殺人時會情緒反應,因為不需要。

 

  難道殺死一個,還要在乎對方是哭是笑嗎?那幹嘛還殺人?

 

  然而在心底,他依然是渴望15歲以前,那種親人之間互相依存的溫暖。

 

 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,他才會對那名少年卸下該有的心防。畢竟自己的爸爸給人的感覺便是有些怕事,卻又想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家人。

 

  另一方面,任珞之回到著名娼妓聚集處「夜棲街」旁邊的小巷中,找了一間破屋躲了進去。

 

  這裡雖然出入複雜,但大家都是往夜棲街去——越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 

  他每天都會換一間屋子躲,儘量裝做沒人來過的樣子,但在各個地方都做上只有他認得的記號,這樣當他再次回到原處時,便能知道這裡還安不安全。

 

  當然,在自己入住的時候,便會在每個出入口設置陷阱,以防偷襲。

 

  每天做著這些事,任珞之早已疲乏不堪,他好想結束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,卻無處可逃,就連死亡的勇氣也沒有,而苟活在世上。

 

  佈置完今晚的棲身之所後,任珞之躲在破屋裡應該從前是主臥室的房間床底,用手錶查看著最新的資訊。

 

  今天又有四千九百六十七人死亡。

 

  排行榜的資訊也更新了,不變的是永遠的榜首。

 

  他每天都會看排行榜,不是為了看自己的排名、也不是為了找尋獵殺的目標,而是為了記住哪些人很危險,必須在被發現之前逃跑。

 

  有時想到自己的懦弱,他便覺得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。

 

  看著看著,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螢幕上。

 

  「何夢隅」

 

  「原來他也在那麼前面,我居然漏看了......

 

  任珞之向來對自己的膽小很有信心,雖然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,但為了生命安全,他的記憶力應該沒那麼弱才是,怎麼可能漏看了這個少年呢

 

  他仔細地觀察少年的五官,相當秀氣,不說其實並不覺得他會是個兇殘的掠食者──難道是因為這樣才會沒注意到嗎?

 

  「算了⋯⋯

 

  反正現在記住就好了。

 

  懷抱著忐忑的心情,任珞之側著身縮了起來,躲在床底下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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