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老鼠看著班表上滿滿的行程,原本沒班的日子也被排上,提醒著他有活動要來了。節日向來是娛樂服務業最忙碌的日子,樂手自然也算是其中的一份子。

 

  雖然小老鼠並不覺得自己有機會度過情人節這個與他無關的日子,但仍免不了酒吧裡的同事們一陣揶揄。沒有人不知道沃夫朗經常和小老鼠一起離開;他多次在後台擋住小老鼠的去路,而分明比較高大的少年老是一臉困窘的模樣經常成為吧台裡的話題。

 

  「情人節的時候,沃夫朗也會過來找你嗎?」

 

  「先生很忙。」

 

  「所以你們到底算什麼?炮——」

 

  「我先去舞台準備了。」

 

  外場和其他樂手的逼問沒能得到小老鼠的正面回應,眾人倒也習慣,沒人對他的冷淡感到意外,反而更覺得他每次面對沃夫朗時的慌張很有趣。

 

  其中一人看著小老鼠獨自在舞台上翻看著樂譜的身影,幽幽地說出在場所有人的疑問:「真想知道他到底喜歡沃夫朗什麼。」

 

  不過大家都知道,問也是沒用的。



 

  到了「那一天」,一如往常地換上西裝、一如往常地坐上舞台,靠近後方的位置能幾乎被前方的樂手遮蔽,他習慣在角落靜靜完成自己該做的事。無意識地往台下掃了一眼,滿滿的人潮裡沒有那個人的身影,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——先生去國外巡迴演出了,即使他回來,也會有很多人邀約吧,小老鼠心想。

 

  直到表演結束,客人們三三兩兩、成雙成對地離去,外場也已收拾得差不多後,門口的風鈴卻在此時響起——

 

  「不好意思,我們要打烊了⋯⋯啊。」

 

  外場工作人員正打算將來人打發走,迎面卻對上那雙總是笑瞇的雙眼,他摸摸鼻子,雖然對「那個人」總是想來就來而有點無言,卻也默默在心裡覺得這下有好戲看而竊喜。

 

  現場已經沒有別的客人,沃夫朗沒有往他往常坐的角落走去,而是來到最靠近舞台的座位,並說道:「哦,是沒有表演了嗎?」

 

  他明知故問,畢竟距離表演結束已經超過半個小時,幾個樂手甚至已經趕著約會先離開了。正當外場思考該怎麼不失禮貌地偷偷酸幾句時,小老鼠從後台走了出來——幾乎在第一時間,他就看見了他時時刻刻盼望的那道身影。

 

  「先生,您怎麼⋯⋯」

 

  「怎麼,不能來?」

 

  「不是!」

 

  沃夫朗撐著臉頰,雙腳交疊笑著看小老鼠向來平靜的臉龐因他的一句話而慌忙;一旁的酒保識相地遞上兩隻酒杯以及沃夫朗的存酒,臉上是營業用的微笑,並在離去前悄悄在小老鼠耳邊說了句「給你們包場了」,並將後門鑰匙塞進小老鼠的口袋。不久後,店裡只剩下遲來的音樂家,與晚歸的樂手。

 

  小老鼠默默地替沃夫朗倒酒,一邊問道:「您今天⋯⋯應該剛下飛機吧?」

 

  「明明沒辦法去看國外的表演,行程你倒是記得很清楚。」

 

  沃夫朗的挖苦從來不會對小老鼠造成什麼傷害,但是造成他的羞愧倒是效力非凡。小老鼠一直都希望能去跟到每一場演出;在奧地利境內的還勉強能夠做到,然而國外的成本實在太高,偶爾跟上一次就足夠他開心一整年。他總會歸咎於是自己賺的錢不夠多,如果他能夠成為一個更知名的樂手就好了——然而生活和個性都低調簡樸的他,和出名是壓根沾不上邊的,他也無法想像自己備受矚目的感覺。

 

  見小老鼠沈默的樣子,沃夫朗知道戳到對方的痛處,但他並不會因此而感到抱歉,只是接著說道:「身為樂手,不上台表演給我這個客人看看嗎?」

 

  「那、我先去將衣服換上⋯⋯」

 

  小老鼠向來在下班後便會將昂貴的西裝換下,然而一旦要表演,他永遠會想起幼時沃夫朗對他說的那句話——

 

  「不用。」

 

  「咦?」

 

  「我是來聽演奏,不用你打理外表。」

 

  和記憶中相反的話語頓時讓小老鼠有些迷惑,卻也隱隱感到開心,覺得這樣似乎是在音樂上被對方認可了一樣;不過他很快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,戰戰兢兢地拿出樂器,開始了只獻給一個人的演奏。

 

  只有薩克斯風的時候曲子會顯得有些單薄,他選了旋律較輕柔的慢板,用綿長的延音鋪墊。獨奏如同清唱,很容易突顯缺點,也更考驗功力,但小老鼠並未因此而緊張;這些日子以來他習慣了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斷練習,只為了能將每個音的力道與強度拿捏得宜,因為這是他和沃夫朗之間唯一的接點。

 

  才剛吹完第一個段落,沃夫朗便走上台,看著放在一旁樂手用的備用小提琴嘆了口氣,接著有些不情願地拿起來架在脖子上,跟著小老鼠的拍子,拉起和他一樣的旋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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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樣的進行在不同樂器的演繹下展現出各自獨特的氛圍,而當曲子進入副歌,由薩克斯風主導著旋律,小提琴難得地退居伴奏;回到主歌旋律後則改為二重奏,音符交疊的同時,小老鼠不經意地對上沃夫朗的眼睛。

 

  那雙燦金色,如同他的人一樣閃耀的眼眸,幾乎足以叫他窒息。

 

  心臟的躁動幾乎要撞破胸口,小老鼠能感覺自己的嘴唇都在微微發抖,但現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錯;他分不出與仰慕之人共演的快樂和緊張究竟哪個更多,唯一存在於他腦袋裡的,只有他必須在此刻做到最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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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曲子結束,小老鼠發現自己耳鳴得嚴重,唯有砰砰作響的心跳提醒著他還活著。有些膽怯地朝沃夫朗的方向看去,那人已將對他來說過於廉價的琴放到一邊,並往鋼琴椅上坐下。

 

  小老鼠放下樂器往沃夫朗的方向走近,後者卻忽然壞心眼地伸出腿來將對方絆倒,小老鼠就這樣跌到沃夫朗的跟前。他伸手將小老鼠撈了過來,拎起他的下巴說道:「小老鼠現在膽子挺大啊,選這種不知羞恥的曲子。」

 

  被沃夫朗這麼一說,小老鼠才意識到那是一首情歌,而歌詞更是露骨地說著「我無可控制地愛上你」,雖然原本並沒有那個意思,但仔細一想——那確實是他的心聲。

 

  儘管如此,他還是沒能敢直接表達些什麼。沃夫朗之於他太過遙遠;他在小老鼠的心中永遠是那個站在舞台中央、受到萬人追捧的音樂家,而自己正如同沃夫朗一直以來的稱呼,是隻不起眼的小老鼠。即使有再多的愛又如何?沃夫朗並不缺他這份沒有價值的仰慕情緒。這是小老鼠的結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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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眼看紅著臉沈默不語的小老鼠,沃夫朗又補了句:「不枉費你在這混了那麼久,表現得還不錯。」

 

  「謝、謝謝……」

 

  小老鼠的聲音哽咽,就連單純的感謝也說得支支吾吾。沃夫朗笑了出聲,別過臉在小老鼠的耳邊說道:「要離開了嗎?或是,你打算在店裡⋯⋯」

 

  氣音的尾韻使小老鼠背脊發麻,他慌張地回答:「怎、怎麼可以讓先生在這種地方⋯⋯」畢竟,在酒吧這種營業場所可是裝了不少的攝影機,這是他當下的第一反應。

 

  「當然是開玩笑的。」

 

  他笑,笑得迷人,卻也難以捉摸。

 

  他起身,拎起小老鼠的領帶,「限你三十分鐘內出現,沒看到你就不用來了。還有,我的酒記得收好。」言畢,他往小老鼠的口袋塞入一張房卡,接著逕自離開了酒吧,留下慌忙收拾一切的小老鼠。

 

  他在黑夜裡奔波、在最陰暗的角落掙扎,都只為了奔向那道屬於他的光芒。

 

  一直以來,從今以後,都是。




  Ende.

 

■單人插圖繪師:流光
■雙人插圖繪師:LASI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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