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粉小天地

　　空氣中明顯的巧克力味提醒著小老鼠時間又來到情人節的前夕。

　　她向來不太在乎節日，畢竟日子不會因為這些前人所賦予的意義而變得不同，只要沃夫朗的行程依舊，對她來說一切就和往常一樣。倒是在這種時節，特別容易捕捉到各種表情；情侶們開心的笑臉、為了慶祝而意見不合吵架的怒容、偷情時難掩背德感的竊喜，她總是觀察著路上的行人，每一個眉眼變化成為她腦中分析的數據，然而從來沒能顯現在她自己的臉上。

　　路過一間店門口時，甜甜的味道使小老鼠駐足。她看著店裡包裝精巧的巧克力，不禁想起曾在沃夫朗的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情人節禮物，雖然最後都是小老鼠吃掉了。她曾問沃夫朗是否不喜歡巧克力，對方只是蠻不在乎地用他一貫的笑臉回道：「再喜歡的東西，數量一多就令人生厭。」因此她並沒有得到正面的回答。

　　「先生今年也會一樣收到許多巧克力吧。」她想。

　　一堆關於節日的瑣事在小老鼠腦海中盤旋，唯獨「送沃夫朗禮物」這個念頭從來沒出現過——因為沃夫朗不需要沒用的東西，這是她的結論。

　　情人節當天是個平日，小老鼠甚至沒注意到已經是二月十四日，只專注地忙於完成沃夫朗交代她的工作，然後回到住處。令她意外的是，沃夫朗已經早她一步來到那間被他稱為鼠窩的房子，悠悠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辦公資料。

　　「先生？」

　　小老鼠顯得有些意外，雖說沃夫朗本就是個隨自己心情做事的人，不過在平日來到這裡還是比較少見的情況。她將隨身物品趕緊擱下，來到沃夫朗身邊，向他遞出相機，裡頭有著她今天的收穫。

　　「妳沒有別的東西要給我的嗎？」

　　沃夫朗沒有接手，只是放下手中的文件，一手撐著臉頰，笑瞇瞇地看著她。

　　「別的？」

　　小老鼠歪著頭，思考自己是否忘了什麼，但怎麼也想不出她有漏掉哪一句沃夫朗說過的話。而這反應也在沃夫朗的意料之中。已經認識了這麼多年，他從來不曾收過小老鼠送的巧克力，他知道今年也不會例外——但這倒是個為難她的好機會。

　　「今天是二月十四喔？」

　　「是的。」

　　外交官的情婦會在今天入境、敵對企業的進貨日、不法交易的聯絡，在聽見日期以後各種行程條列式地出現在小老鼠的腦海，而這些她已經全部都進行完畢，因此仍然無法明白沃夫朗到底想要她給些什麼，更沒有將其與「情人節」做聯繫。

　　沃夫朗假意嘆了口大氣，「小老鼠可真薄情啊，這麼多年來都沒收過妳的禮物。」比起禮物本身，更讓沃夫朗好奇的，或許是她那什麼都沒裝的腦袋裡，能想出什麼花樣來討他歡心。眼下看著小老鼠低下頭困窘的樣子，不禁令他發笑。

　　「抱歉，我……」

　　「妳想說，我想要的我會自己想辦法取得，是嗎？」

　　「是的。」

　　搶先說了小老鼠的台詞，她的想法簡單到沃夫朗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得到答案。

　　「那就不送了嗎？」

　　看著沃夫朗不容拒絕的眼神，小老鼠知道她要是不拿點什麼出來，對方恐怕是不會罷休的了。

　　「請您稍等一會。」

　　小老鼠默默走向廚房，從櫥櫃中拿出幾樣普通到不行的食材，圍上圍裙開始製作起要送給沃夫朗的「情人節禮物」。沃夫朗並沒有跟去，只是默默坐在沙發上等待成果，哼著歌一邊打開電視看著新聞上播著小老鼠的傑作。

　　不久後，廚房裡傳出陣陣香氣。那味道很熟悉，也很普通，就像路過麵包店時會聞到的一樣；接著是巧克力的味道，逐漸瀰漫至整個空間。

　　等到小老鼠走出廚房後，手上端著一盤長條狀的東西。一層一層的酥皮捲成條，擠入發泡蛋白烘烤後，外層撒上厚厚的杏子與堅果，最後灑上糖霜和可可粉。

　　「休伯納捲？」

　　「是的。」

　　小老鼠本來就會製作一些簡單的家常食物，但是她為何會選擇這個才是沃夫朗關心的重點。

　　「理由是？」

　　小老鼠沉默了一會，看起來像是努力在找尋詞彙解釋自己的想法，接著開口說：「普通的巧克力，先生要多少有多少，即使是我自己製作，也比不上外面買的精美或可口。」

　　「那妳做的休伯納捲就有不同了？」

　　人都會在做事的時候不知不覺加入自己的喜好，因此傳統點心在每個人的手中都會有獨特的調味，即使小老鼠自己沒有發現，她的做法也和一般的休伯納捲不同。然而在面對沃夫朗的質問時，她沒能理直氣壯地說「是」。

　　沃夫朗拿起一條，以外型來說做得很不錯了；也許是小老鼠自己從前經常做來吃也說不定，至於味道——沃夫朗一口咬下，內餡的蛋白霜有如一團甜甜的空氣，才一入口就消失不見；外層的杏子味道香氣十足，他知道是他自己之前買來的，然而上頭的糖霜和可可粉對沃夫朗來說簡直是難以下嚥的廉價味道。

　　他笑了出來，果真很像是小老鼠會做的東西。

　　「所以這東西有什麼特別的，值得妳拿來送我？」

　　小老鼠看著被沃夫朗吃一半的休伯納捲，說道：「杏子，很香。我覺得跟您很像。」

　　「那妳就是裡面這個存在感幾乎沒有的蛋白嗎？」

　　沃夫朗將剩下的半條塞進小老鼠的嘴裡，上頭的巧克力粉沾得她滿嘴都是。小老鼠瞪大了眼睛，似乎是在說「我沒有想到過」。

　　沃夫朗走進廚房，找到冰箱裡的鮮奶油往盤子上一擠，再抓起小老鼠剛剛用剩下的巧克力，找了適當的形狀插上，拼湊出隱隱可見的老鼠造型。

　　「這就當我的回禮了。」

　　小老鼠接過了小老鼠，在還沒來得及道謝之前，沃夫朗靠了上來，吻上她滿是巧克力的唇瓣。

　　「窮酸的味道。」

　　他還是忍不住嫌棄。

　　在那之後，沃夫朗將那些可可粉和糖霜全部丟棄，換上了他喜歡的口味。他沒有說，但期待著有一天小老鼠會把那東西做得更好吃——至少，不准廉價。

　　至於小老鼠有沒有吃出不同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　　Ende.

食物繪師：W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