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粉小天地

Chapter 8

Side Clienn

回到住處時，天色已經暗下。

我特意早了些回來想讓瓦尼拉安心，但是卻沒見到他的人。

「瓦尼拉？瓦尼拉！」

我在屋子裡四處找，所有能藏匿的地方都翻過了一遍，就是沒見到他的影子，各種不好的猜測在我心裡打轉；他是不是被敵人帶走了？他會不會又遇到甚麼不好的事？瓦尼拉的消失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事情，我完全慌了手腳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忽然，手錶傳來嗶嗶聲，我點開一看，是瓦尼拉留下的訊息。

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留下的文字，我愣愣地坐在地上。

瓦尼拉離開了，他該怎麼生存？他會像以前那樣嗎？他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夠做到嗎？如果不行，他會不會已經──

我一方面擔心他的安全，另一方面卻又不想要他跟別人做；對於這種時候還在被可笑的佔有欲支配的我覺得自己真是沒救。

想到此處，我趕緊查詢瓦尼拉的資料，然而卻搜尋不到。

憤恨地捶著地板，想著他不知道能去哪，腳無意識地自己跑起來，開始在周圍無頭蒼蠅般地亂跑著，雖然這樣很危險，但我不知道我現在還能怎麼做。

你不要死、你不要死──

只要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就好。

一路上我開著周圍的地圖不停地看，除了零星幾個敵人之外，完全沒有瓦尼拉的蹤跡。

我不知道他是甚麼時候離開的，不知道他現在已經跑了多遠，最後我選擇去夜棲街，看看那裏會不會有人見到他，然而也是毫無收穫。

也是，現在在路上死一個兩個人不是甚麼稀奇的事，再說如果保護他，自然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……

我苦笑，點著一杯又一杯的酒──現在除了把自己灌醉之外，我甚麼都辦不到。

＃

Side Vanilla

為了不讓克萊恩找到我，我加強了屏蔽自己資訊的功能，反正我沒甚麼花費，就把存款全押在這上面了。

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，但是我不想看他那個模樣。

這是和他在一起之後第一個沒有他的夜晚，以後也許都要這樣度過了吧？雖然和他一起的時間說長並沒有很長，但卻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……

這時候，那個人回來了。

我這才想起，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
他帶著一身的傷痕，回來就倒在床上，一臉憤恨。

「你回來了……」

而我也發現，我並不會「正常」地和一般人相處；從前那些人只把我當成跟娼妓差不多的存在，而克萊恩對我則是疼愛有加，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要怎麼跟眼前這個人對話才好。

「唷，回來了，超不爽的回來了。」

他看著天花板，喃喃地碎念著：「媽的死老頭，下次肯定要把你打到叫不敢！」

「怎麼了嗎？」以前那些人偶爾也會對我說說他們發生的事情，大部分是在吹噓說自己今天又如何如何地殺了多少敵人，或是對方求饒的姿態有多可笑等等，但是眼前這個人的狀況似乎兩者都不像。

「今天遇上一個討人厭的老頭，但他很強。」

他說得咬牙切齒，但我卻不覺得他真的有這麼討厭他所說的那個「死老頭」，倒不如說像是遇上了有趣的對手，然而對方並不把他放在心上──也許像是孩子想纏著父母或是比自己年長的兄姊玩耍時，卻不被理會的那種概念吧。

「但我卻被他救了，越想越覺得不爽，為什麼我非得欠他人情不可。」

同時，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掠食者說他被其他掠食者「救了」。

「掠食者之間也會互相幫忙的嗎？」我問著有點愚蠢的問題，不過他倒是很認真的回答我：「有些掠食者其實也會組成集團之類的東西，不過我才沒和那種傢伙組甚麼集團，救我大概就跟我救你差不多意思，因為有人在我背後想偷襲我。」

「他不顧我要衝上去揍他，反而拿著槍瞄準我背後的傢伙。」我聽著聽著，莫名地覺得他說的那個人和他自己很像。

「雖然如果我就這樣被殺掉會覺得很不甘心，但被他救了卻也覺得很火。」他矛盾地說著，彷彿一邊在回想今天的事情。

聽他在那裏說著，忽然間有種很熟悉的感覺，我竟不自覺地搭話：「那我要好好謝謝那個人才行，不然現在就沒人保護我了。」

他笑，「是啦！如果我才剛說要保護你第一天就死了，好像有點廢。」接著他坐起身來，「像這樣有個聊天對象也不錯，那你以後的工作就是陪我聊天好了，這樣就不是無償了。」他對我說話的態度非常自然，既不是敵人、也不是娼妓、不是戀人，意外地一點也不會尷尬，我為此感到慶幸。

「嗯！」我露出久違的微笑。

「啊對了，我這床有點小，你應該不介意跟我一起睡吧？」他拍拍他的床鋪，的確是不大，就算我們都很瘦，恐怕也是稍嫌擁擠。

「嗯……」忽然心裡有種莫名的排斥感，但我說不上來是甚麼原因，但畢竟我是個寄人籬下的，感覺好像沒甚麼資格講東講西，但還是有點抗拒。

「我靠，你怎麼跟個女人似的，好啦床給你睡，明天我再弄一張來。」他似乎看出我的意圖，而且有著和他外表不符的體貼。

「謝謝……」

「小事啦！床又不貴。」

說完，他立刻點著手錶要買床，我也在此刻趕緊問他：「我還不知道你叫甚麼。」

他繼續點著手錶，隨口應答：「西加爾。」

如果順利的話，應該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吧？說實話我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幸運，在遇到克萊恩之後又遇到一個這樣的人。

然而一想起克萊恩，心裡就不斷浮現那些他對我的好而感到難過。

我根本一點都不想離開他，但是他在我身邊卻又那麼痛苦。

「喂，你怎麼又擺個苦瓜臉？」西加爾似乎買好了他的新床，雙手撐著膝蓋看著我。

「之前保護你的傢伙怎麼了？你為什麼離開？」

我有點猶豫，思考了一下之後避開之前的事情只說了結論：「因為他和我在一起很痛苦，我不想看見他那樣。」

他聽完以後想了一下，歪著頭問道：「痛苦？為什麼？」

然而我並沒有提起那段回憶的勇氣，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想吐──

「欸欸，不想說就算了，我去洗澡，你不要又哭了啊。」他起身往浴室走去，而我也鬆了一口氣。

但是我好想好想克萊恩，這時候他應該已經發現我不見了，不知道他會怎麼樣……

會覺得放下了負擔嗎？會覺得解脫嗎？我一方面希望他可以快活地過著日子，卻又有點希望他能夠記得我……

你會為我的離開而難過嗎──？

也許這是我一輩子也得不到的答案，因為我並不奢求能夠再次和他相遇。

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著，就像在還沒遇見我之前一樣。

＃

之後日子飛快地過了半年，我們更換了無數次的住處，西加爾不時地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回來，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包紮高手。

西加爾喜歡找人打架，不為了殺人，只是想享受打架的樂趣，但他現在更想的是想辦法讓自己更強，好能夠打贏當初救了他的那個人。

我們之間就像「朋友」，我不知道這樣形容是否正確，但大概就是那種感覺吧，我猜。

每天無所事事的我有天突發奇想，問西加爾能不能帶點書回來給我看，他雖然不明所以，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，我就這麼看著看著，莫名其妙學會了很多事；例如毫無幫助的煮飯或是洗衣服、做手工藝、縫紉還有設計頭髮甚麼的，那些人們還在安泰日子裡會做的事情。

如果書也可以買，我想大概會是我目前除了屏蔽資訊之外最大的消費，但現在沒在印書，自然也沒在賣書，只能看看那些目前僅存在世上的舊書。

這天我翻著翻著，又想起了克萊恩。

如果不是他，我大概還是只會整天發呆吧。

我偷偷地查詢他的資訊，沒甚麼特別的變化，但這樣也好，只要知道他還活著就好。

日子就這樣子持續著，很平穩的，偶爾帶點小插曲，雖然都是發生在西加爾身上，而不是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