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老鼠最近在外頭的時間變長了。
隨著年紀增長、經驗變多之後,出入的範圍越來越廣,危險也與日俱增。若是被發現她是探子,反叛軍一定會將她殺死的吧!即使只是個小孩。
每次回到哨所時,身上總變的破破爛爛,充滿髒污和傷痕;雖然她的眼睛始終平靜無波,彷彿那些傷口並不存在。
這些日子她獲得不少有用的情報,沃夫朗自然也就這麼養著她了。她像一只乖巧的人偶,不帶著情感地完成所有交辦的事項。
哨所的冬天總是嚴寒,落下的雪花毫無美感,只讓人感覺是要吹熄搖曳的生命之火,嚴峻無情——如同哨所本身。
然而這樣的哨所,對她來說卻是唯一一座燈塔,她所屬的、她要回去的地方。
掩人耳目地從密道進入哨所後,無聲無息的腳步默默來到沃夫朗的房前。
叩叩。
「進來。」
小老鼠打開門,卻遲遲沒有進房。沃夫朗見門口沒有動靜這才抬起頭看了看,她的披風上頭蓋了厚厚一層雪,不說甚至會以為它原本就是白色的。
這不是她第一次杵在門口了。沃夫朗起身,拿了塊毛毯走過去。小老鼠脫下披風,並將雪都包起來好讓它不會落在沃夫朗的房裡,接過毛毯後才走了進去。
現在看來一連串流暢的往來應對,在第一次發生的時候也是讓沃夫朗迷惑了很久。
§
「站在那裡做什麼?」他不解地望著門口那幾乎被白雪掩蓋的嬌小身影。
「雪⋯⋯會落在大人房裡⋯⋯」她說的好像理所當然,沃夫朗有些好奇,究竟她是太有禮貌,還是曾經因為這種事情被苛責過?這是一般十來歲的農村小孩會在意的事情嗎?
「⋯⋯嗯——」
沃夫朗手捏著自己下巴,望著這隻可憐兮兮的小老鼠,一時興起大發慈悲地給了她一條毛毯。
小老鼠沒有急著把它披上取暖,而是先怯懦地問道:「我可以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嗎?」
對沃夫朗來說,那就是一條毛毯,要幾條有幾條的東西;看著小老鼠的反應使他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「我給妳的,妳就可以收下——不,妳就該收下。」
小老鼠一時有些手足無措,伸出手看似要接、卻又縮手,不知道在猶豫什麼。
「又怎麼了?」
「我怕我接了,它沾上雪⋯⋯而且披風也髒⋯⋯」
「披風脫下不就得了?」
「啊⋯⋯說的也是⋯⋯」
小老鼠這才笨手笨腳地脫下披風捧在手裡,小心翼翼地把外頭的雪都包起來,接過毛毯進了房。
§
距離那時已經又過了多少年,沃夫朗沒有認真在意過。
但是仔細一看,正在壁爐邊整理披風的她,在火光映照之下蒼白的臉孔雖然稚氣未脫,也依然少了點生氣,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變化。
「抱歉讓您久等,我馬上報告這次的收穫。」
受風寒的臉龐特別顯白,臉頰上似乎還有微微凍傷的紅痕,即使什麼都沒說,也不難從她顫抖的身軀看出她其實很冷。
沃夫朗靜靜聽完小老鼠的彙報,便讓她去洗個熱水澡。小老鼠捧著衣物,靜悄悄地又從密道離開,而沃夫朗在房裡思考著。
她今年幾歲了?待在這裡多久了?他想不起來,只是忽然發現這隻小老鼠若有似無的存在彷彿變得這麼理所當然。
她的頭髮長了、個子高了,但這些都不夠精確描述究竟哪裡不一樣了。
直到小老鼠回到房裡,濕漉漉的頭髮讓她狼狽得像剛淋過一場大雨,沃夫朗不禁又笑了,這孩子怎麼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——
就是這個。
雖然看上去總是個中性的孩童模樣,但是她長大了,不經意的時候會露出女孩特有的吸引力;雖然她的行為和打扮總掩蓋過這微不足道的變化,卻沒能逃過沃夫朗的眼底。
「說吧,妳想要什麼?」
這是每次回報後的例行公事,即使他知道答案總是一成不變,又或許,他期待能聽到什麼不同的答案。
「我已經擁有了。」
今天的沃夫朗依舊失望地嘆了口氣。
「真無趣呢。」
交代完接下來要重點盤查的地點及人物之後,沃夫朗便吹熄了燈火準備就寢,房裡剩下壁爐的火焰,不時發出劈啪的聲響。
「大人,晚安。」
小老鼠在壁爐旁添著柴火,只怕她敬重的大人在睡夢中柴火熄滅而受涼。
沃夫朗從床鋪上的簾子後方,望著外頭那個嬌小的影子。
「⋯⋯晚安。」
忽然間,他沒來由地預感今天會睡得很好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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