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粉小天地

穿著白袍的研究者在閃著冷冽光芒的室內，他已經坐在電腦前超過二十四小時，金色眼瞳底下一圈深如印記般的黑，然而這對他來說卻是常態——他已重複著這樣的行為十年以上。

一旁站著一個人型機器人，身上多處插滿電線；五官與真人無異，唯獨在某些地方有為了插電不得已所設置的小孔，但因科技的進步，其實不細看也是不明顯的。

那人型機器人看不出性別，童稚的五官和一雙略顯無神的眼睛，在未啟動時瞳孔是黯淡的水藍色。簡單梳成低馬尾的金髮和蓋在前額的瀏海使它看上去更加沒精神。

白袍男子在敲響最後一顆按鍵之後，機器人的眼睛亮起，眼神雖然清透，卻有些冷漠。

其實已經一模一樣了——和男子想要做出的原型幾乎沒有可挑剔的地方。

男子起身走到矮他一截的機器人眼前，笑眯眯地望著它。

「說吧，妳想要什麼？」

沒有人能理解，為什麼要問自己製造出的機器人「想要什麼」，男子不曾解釋，只是不斷重複。

機器人抬起頭來，熟悉的聲音說著他熟悉的回答：「我已經擁有了。」

男子站在原地，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地笑著，接著輕輕撫上機器人的臉頰，有如真正皮膚般的觸感，底下卻透著冰冷。

「還是⋯⋯不對⋯⋯」

他拔去所有電線，機器人的眼睛再度失去光芒，男子將這次的失敗品拿到一旁，那裡已然堆積了一座小山，全是相同的機器人。

研究所的人都認為他瘋了，最後紛紛離開，只剩下他一個人消耗著資源、消耗著生命，不斷研究著機器人的人工智能資料排序，但沒人知道他究竟想從機器人的口中聽見什麼，什麼才是「正確答案」。

男人總是面帶笑容。鮮少有機會能看見他露出別的表情，也正因為這樣，沒人猜得透他的心思，只當他是個瘋狂的研究者，不知道追求著什麼。

男人的頭髮越來越長，只在想到的時候才整理；臉上的鬍渣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，若不是他在研究所裡穿著白袍，看見他的十之八九都會當他是流浪漢吧。

研究所周遭的便利商店店員是最常接觸他的對象，一開始看見他虛弱的模樣和萬年不變的微笑都被他嚇了一跳，然而久了也見怪不怪，只偶爾會擔心他是不是會突然倒下。

轉眼又是幾個春秋，廢棄的機器人已經堆積到整間房裡只剩下男子的座位。

他不是沒想過放棄、不是不曾失望，但他永遠笑著。

直到有一天，他不再出現了。

便利店的店員聽見外頭的警車鳴笛聲，大概也猜到是怎麼回事。隔日，報紙的頭條登著斗大的標題，「瘋狂實驗家花費數十年製作人工智能機器人，最終多重器官衰竭死亡」。

這件事情形成一股不小的話題風潮，根據去到現場的警察所說，男子一頭凌亂的頭髮，抱著他最終完成的那個機器人，臉上帶著虛弱的微笑死去。

那機器人不會回答任何人的話，只是帶著淡淡的、有如真人般的笑容與站立著死去的男子相擁，在警察到達現場數分鐘後，眼睛即失去光芒，變得與一旁大量的廢棄機器人無異。

究竟真正的答案是什麼，一時間也眾說紛紜。然而再也沒有人會知道真相，在不久之後，這件事也被大眾所遺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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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說吧，妳想要什麼？」

「我已經擁有了。」

他們曾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，每當她立下功勞，他便這麼問，只是她從不曾要求，她說她最想要的，是男子的笑容。

「說吧，妳想要什麼？」

當兩人不再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，他最後一次問了她同樣的問題。

為了讓她在睜開眼的瞬間就能看見她最喜歡的表情，他永遠笑著，並努力活著、努力研究，只為了再聽一次她的願望。

「可以的話，我想在您身邊。」

End

漫畫版繪師：神仙大鯰魚